昂贵的晚年:夫妻俩退休金难以支付中档养老院一张床的费

养老那些事儿 8月20日

  晚年养老,焦虑下的盲点

  李洁这个月又买了份保险,心里踏实了些。这份给丈夫买的消费险,保费不到300元,却可以担保一年内上百万元的大病风险。她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,同行间的微信群里经常推荐类似的保险产品。刚过不惑之年,她对父母、自己和丈夫的健康和养老问题越来越上心。半年以来,她感觉自己有些“疯狂”,见到群里有合适的就买。在她心里,养老问题集中在大病的风险上。

  “现在买保险,首先得看有没有资格。之前我想给自己买份类似的保险,却发现因为前些年体检时,一个肿瘤标记物的指标偏高,没办法投保。”李洁和丈夫都是家里的顶梁柱,谁也不敢没有担保做后盾。他们夫妻二人来北京打拼近20年,搏出一份典型的白领家庭生活。丈夫做葡萄酒培训,她在保险公司爬到中层,二人每月四五万元的收入,从不炒股,攒下两套房产,膝下有一刚上小学的女儿。李洁是独生女,父母不满65岁,退休后来北京与他们同住,帮忙带孩子。“之前为了学区房,我们卖掉郊区160平方米的房子,换到城里6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。如今算上房贷,每月的花销有2万多块。”

  余下的钱,李洁要在孩子升学、自己和丈夫的意外保障、父母的晚年保障间做平衡。她希望孩子未来可以出国留学,每年兑些外汇。而子女的长远规划之后,她的父母已过了投终身重疾险的年纪,对自己又有些吝啬。“我们这个年龄如果买连年缴费的保险,每年也要交1.5万元左右。拿出一个人一个月工资为自己投保,我们有些舍不得。于是,我发现消费险特别合适,大病、医疗的险种都有,虽然交了保费,如果没出事也不会返还,但一顿饭的钱不疼不痒,有些几千块钱的,还能给父母上。”

  但目前看起来划算的规划,恐怕禁不起时间的考验。

  李洁父亲前些天看到卖2000多块钱一组菜刀的电视广告,脱口而出“真便宜”的评价,令她感到震惊,“上千元对于小城市里生活大半辈子的父亲来说,本该是笔巨款,可见物价增长的程度”。在公司里,她见到业绩的艰辛,自己虽无失业之虞,但也断了日后裸辞、跳槽的念想。用房子变现的想法也随着房价趋平,而汇率走低变得不合时宜。李洁的购买力和资产的价值在无形中下降,她越来越频繁地用消费险保护自己的家人,而多年后父母及自己晚年的日常养老问题,却是她难以企及的盲点。

  如今60多岁的人虽已退休,但不论在自己,还是家人眼中,都还算不上步入老年。李洁的父母虽没有异地就医,每年体检、开药都回老家,不过老两口当前身体硬朗,退休金每月加在一起有8000元,足够自理。而李洁来难以想象自己三四十年后动不了的情形,她对养老院没有概念,提起自己的养老,她想到的是和朋友假期住的民宿,希望年老后朋友们住在一起,互助养老。但待李洁的女儿长大,老人日常行动不便,李洁难以接受将父母送去养老院。可是,她那时将面临的局面是,父母已是耄耋之年,自己也临近退休,子女仍在上学或刚步入社会。而当她自己到70岁时,正值中国老龄化的顶峰。她和她父母的晚年由他人照料,似乎无法避免。

  当下相对体面的养老院的价格,已让李洁吃惊,她父母的退休金在全国属于一般水平,却加在一起都难以支付中档养老院里一张床的费用。夫妻两人单独住在一起,屋中有地方放张书桌写写字,洗漱有私密的空间,每顿可以吃上可口的饭菜,房间外可以遛弯、晒太阳,平时有老年歌舞、书画比赛、展览等娱乐活动,无法自理有人照料,遇到突发情况可以急救,就近送医。这样的需求属于中等养老院的水平。目前北京类似的养老院有六七十家,不算护理费,平均价格每人在1万元以上。即使未来不考虑自己的生活,李洁父母的养老问题将与女儿的教育相冲突。

  若退而求其次,只追求基本的生存需求,老人的退休金将就够用,但难有盈余,且很难有空位住上合适的养老机构。不计护理费,养老机构每个月三五千元一个床位,三个人一个房间,每顿饭管饱,平日也有娱乐活动,身体不便有人看护,需要急救时也能抢救、送诊。类似养老院以公办民营为主,集中在小区里,吸收周边失能失智的老人,常年处于艰难维持价格平稳,而床位满员、需要排队的状态。据相关数据预测,十几年后,北京已进入重度老龄化社会,仅户籍人口中的老年人便将占到总户籍人口的30%。

  李洁父母到时能否会在北京养老,成为李洁心中巨大的疑问,而这也将决定她未来是否仍会选择在北京工作、生活。“我在想,如果把北京的房产卖掉,攒出给女儿出国的钱,我也不做这行了,回到老家的省会盘些店铺,虽然生活质量会下降,但能陪父母,生活成本也不会这么高。”

  养老院的价格困局

  距李洁的工作地点仅一公里之遥,东直门养老照料中心坐落在闹市边的小区内,住着37位老人,平均年龄82岁。当李洁趁着工作的间隙,在咖啡馆里为我讲述对自家未来的焦虑时,养老服务中心的老人们正相互监督着吃下盘中剩下的米饭。如今已经住在养老院中的老人,不论收入高低,均在承担高涨的物价、市场中房租和物业费的价格波动,以及由此导致人工成本提高,所带来的养老院价格高,且仍会不断上涨的风险。

  物价的涨幅冲击着低收入人群在养老院的生活质量。“此前我们每月餐费是600元,去年一下涨了300元,但现在的菜价涨得那么厉害,老人退休金就那么多,我们不敢涨价了,可是饭绝不能浪费。”养老照料中心的工作人员杜静带我在中心里转,其中有17个房间,里面不是两人间便是三人间,有的床位之间用帘子隔开。虽然局促,但房间整洁干净,每天工作人员会为老人换洗衣服、泡脚。她告诉我,他们每个床位每月要2800元,服务对象是周边每月三四千元退休金的老人,这些老人的子女多已退休,且子女的经济条件也一般。“饭钱就这么多,我们和老人们商量着做,隔段时间能吃顿茴香馅饺子,但肯定保证不了顿顿都吃。”

  在30公里外,海淀区西山脚下的“和熹会”养老公寓里,王菊夫妇没有物价之忧。她今年84岁,她的丈夫已有90岁。他们夫妇作为离退休的大学教授,每人一个月的退休金过万,是“和熹会”里高龄、高知、高职的“三高人群”的典型。这些在北京属于中等收入的老人能过上相对宽松、舒适的养老院生活,却实属幸运,他们的收入水平并不“安全”。

  同档养老院面临的房租、物业带来的成本问题,被“和熹会”屏蔽掉了。我见到王菊夫妇时,王奶奶正推着老伴的轮椅晒太阳回来,她思维敏捷,只是走路时背有些驼,她的丈夫则一直闭着眼睛沉睡。她告诉我,她的儿子定居国外,老两口是空巢老人,丈夫老得走不动,只在养老院举办的舞会时,热闹的音乐下,会睁开眼和大家互动。“我现在一天的时间都用来照顾他了,能推他出来走,我就自己做,但把他在床和轮椅之间搬,我实在搬不动,需要护理人员帮忙。”

  这样的养老生活在其他的养老院每人每月至少需要1.3万元以上,但这里却平均不到8000元,老人们完全支付得起,即使老两口随着年龄增长,进一步失去自理能力,“和熹会”的价目表上显示,非自理的老人每月的综合服务费最多需要3800元,他们也尚可应付。“和熹会”院长郭延洲向我介绍,他们的养老院由某地产公司的酒店改造,本身成本就低些;加之由该地产公司自己开发,房租和物业都会减免一些;在此基础上,他们的价格并未完全随市场波动,使得他们能够为老人提供比同档低四五千元的服务。“花销最大的住户,如今每月每人在1.6万元左右。考虑到老人的房产,一旦老人把房子出租,每月可以支配的养老金还能增加一大块。”

  但“和熹会”只有200余个床位,更多的老人需要承受市场浮动的压力。“其他地产商有些是租房办的养老机构,房租、物业的市场价格都要折算到老人每月入住的费用里。有的养老院今年一年涨了四次价,每月每人两万元,即使像这些高知的老人也很难承受,入住的人很少。”

  即便是“微利模式”,从整体的经济链环上来看,高涨的房租,飞扬的物价,也从另一个方向,潜在地吞噬着老人们的退休金。服务人员的人工成本也在增加。在养老院一方,现有价格下,收支的天平越来越难以平衡。郭延洲说:“近些日子因为房租上涨,员工生活成本上升,而我们要顾及老人的承受能力,养老服务业工资水平也有限,有些很优秀的员工都离开了。”

  其中,专业护理人员的影响最甚。机构养老之外,居家养老与社区养老的结合是政府首推的选择,类似于日本几乎遍布各街道的托老所,面向人群最多,前景最广阔。像王菊丈夫等无法自理的老人,可以到类似的驿站接受专业护理。但在当前的形势下,目前开办的服务中心也面临成本上升的局面,老人即使选择居家养老,护理的成本正潜在地上涨。石景山的乐龄是最早建立的类似机构之一,失能的老人可以在驿站里短住,每月最多一人4500元。但据乐龄创始人王艳蕊向本刊介绍,“一名刚入职的护理员,我们管吃管住,为他缴纳社保后,他的工资最少有3800元。而从最近来看,到年底时,人力成本起码要上涨10%。”

  综合看来,目前的困局,支付是重要问题,未来,解决养老服务的支付,是养老服务业发展的核心问题之一。只有建立了养老服务的支付体系,才能够做到老有所养!

来源:上海热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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